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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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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象征着热情,奔放,以及速度。唐伊琢磨着:大概世界上一切物体都遵循这一色彩定律——尤其是面前这辆锃亮的自行车:一辆亮红的新车必定能在学校停车区一字排开的其他颜色车辆中崭露头角。

每当唐伊看到同学们黑红蓝白的自行车规规矩矩停在橙色油漆划定的方框中时,她的心里就会“咕噜咕噜”冒起熔岩流淌般的愤懑。自己的胜利牌自行车已经成为唐家流传十余年的古董,岁月的刻刀似乎将这辆车通体贯穿:吱呀吱呀如震耳发聩的噪音在它漫长的运动生涯中如影随形,犹如来自商朝的古典铜绿色配合着点缀其间的苍葱锈迹,使它流淌着一股时代的腐烂气息。

坐骑的差距与在此地并不明显的贫富差距相比更令唐伊恼火,面对望眼欲穿的新车,她对父母立下誓言,在临近的期末考试中绝对能稳操胜券。这一誓言对于长期成绩中游的唐伊来说难度堪比单手单脚攀登珠峰。即便如此她的父母也欣喜若狂,以数张百元大钞作为她敢于立誓的奖励,以及刻苦学习的不竭动力。

唐伊明白自己关于成绩的伟大构想难以企及,因此她立刻打算享受当下。好友小个子正好也要鸟枪换炮购买新车,于是她们结伴而行抵达这座城市中最火爆的自行车销售城。数家店老板慷慨地动用了所有正当与不正当的营销手段,企图留下这两位看似阔绰的学生。最后唐伊与小个子在一家店门口停下,眼前赫然是这辆夺人耳目的红车。唐伊当即蹲下,草率地查看了几下它无处不在的通红配件,然后从兜里掏出那一叠以不实誓言交换的钞票,气势凛然地拍在店主的面前,以包租婆收租的正义语气宣布:“我就要这辆车。”店主不急不气:“这车新到的,你再看两眼吧。”她环顾四周,周遭陈列的数十辆风格各异的自行车尽收她的眼底,然而她的目光始终被这一抹璀璨的红色吸引,犹如两块磁力永不消退的磁石。

唐伊笃定了决心,她义正言辞地说:“定了,就要这辆。”当她骑着一团火红驰骋在路上时,风贯穿着她的五脏六肺,她的心仿佛要飞升进无限远的太空。“热情,奔放,速度。”她这么想着,畅爽的快感甚至促使她忘记了好朋友小个子被抛在了哪里。

第二天上学时,她才发现小个子买了辆可爱的小黄车,米黄色的车身衬出她的娇小可爱。唐伊莞尔一笑,她眼前的漫漫长路延展开来,通向朝阳升起的地方,通向她骑着新车在大千世界中驰骋的美好愿景。

在得到新车的第二天早上小个子目睹了一起血案的发生。若是任何一位校领导在场,他或她铁定能够识出行凶者的身份——比小个子高一届的梁虎。可惜能力与家底无法促使她成为一中管理阶层的一员,因此她只是觉得面前站在血泊中的这个男生很眼熟:这是因为梁虎常年位居年级前十,他的大头照也被装裱在充斥人头点缀的围墙上,周身被醒目的红色外框覆盖——一如他在那天早上被死者的红细胞围攻。

这时我们都不知道死者是谁,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小个子不知道,在教室里指着窗外楼下新车炫耀的唐伊也不知道,甚至如旗帜般捅在死者胸口尖刀上的指纹的拥有者梁虎也不知道。但是知道动机的人是有的,与大多数人的猜想不同,这个人不是梁虎,而是死者。当他走过楼梯的转角时他就发现了过道里这位学霸同学阴冷的眼神投射而来,然后他就知道了梁虎的动机:他只是想杀个人。

事实上梁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杀人的念头,但是他并未凭借平日的高智商把这个想法同动机联系在一起。这个理由的确匪夷所思,因为同学们老师们都看得见梁虎每天迈着坚毅的步伐到校,脸上的笑容犹如自信在人间的唯一化身。他就这样带着自信的微笑走进了象征着一中脸面的一班,与同班的人中龙凤踏上逐鹿中原的征途。同学看到这样的梁虎都觉得他没有敌人,老师看到这样的梁虎都觉得他是一员得力干将,于是梁虎也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是神的右手,是一中的领头羊,世间一切公平正义的神圣化身。

但有一天梁虎看见一个套子,黑色的套子罩在老师的头上宛若歌女曼妙的轻纱。梁虎看见老师奇异的装束咧嘴一笑,用胳膊怼了怼身旁的同桌一齐分享这简单生趣的快乐。这时套子突然说话,用的却是老师的声音:“站到后面去!”梁虎自信地环顾四周,想见识见识又是谁破坏了神圣不可侵犯的课堂纪律。这时同桌转头看向他——他的脖子扭动地很慢,仿佛有个套子拘留着他的颈椎。人们总是说目光没有重量,但在那一刻梁虎的确承受着巨大的重压,就他个人感受约有三万牛顿。依据牛顿第二定律他此时应当被天大的加速度裹挟着冲进墙壁,可是他却凭借着更加震慑的定力僵坐在原地。他思忖着究竟为什么一位同桌套子般的眼神会产生这么大的合力,于是他环顾四周。整个班的同学都从套子里投来沉重的目光,形成的力通过矢量三角形法则发起联合袭击,将梁虎自信的心脏敲击得支离破碎。梁虎哆嗦着站起来转身向教室后方走去,全班套子发散出的生硬目光敦促着他前进。这时他发现了教室后排排坐着的校领导们,他们的装束更加齐全:具体表现为更硕大更深邃的套子,相衬下他们平日高大的身躯都显得渺小无比。梁虎终于知晓套子里的老师为什么对他大发雷霆:在校领导面前亵渎伟大的班级秩序。梁虎站到角落里,校领导没有理会他,身上的套子也没有理会他,他们都朝着讲台上的套子。讲台上的套子似乎因为这小小的插曲冷汗直流,汗水打湿了套子,使其更添几分深邃的黑暗。

梁虎放学后奔向医院——他终于品尝到了因热衷于锻炼身体而未曾学习自行车的苦果——他气喘吁吁高声呼叫医生为他做眼部体检。事后梁虎醒悟应当做大脑体检,可能是这一中枢器官导致人们与自己眼前景观的不同。看到眼部无异常的检验结果时他的身心被恐慌攫取,残存的直觉被用于双腿的直立行走带领他回家。

父母依旧保持着与外界的正常接触,因此当梁虎满怀惊惧地望见父母未被套子笼罩的躯体时,他彻底服从于悲痛的奴役。而父母看见儿子脸上令人惊骇的恐惧,不由分说便给予出一个家人的拥抱。这之后的几天梁虎沉沦于自己的梦境之中,即使是眼里最好的观察者也无法在他的梦境中找寻到哪怕一个套子。

梁虎睁开眼睛,闹钟聒噪的悲鸣尚不真切,他将其归咎为迷糊意识的接收系统尚未恢复灵敏。他下床,操纵着依然有些麻木的身躯迈步向客厅。他的记忆似乎也出了故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沉睡。父母从客厅传来的谈话声逐渐偃旗息鼓,似乎在为他蹒跚的脚步留出余地。梁虎扭头看到父母渺小的身躯——平日里为他遮风挡雨的父母身躯怎么会如此渺小?向上抬升的目光慷慨赠送了他一个答案:父母的上半身被套子笼盖着,犹如蒸锅上的锅盖。

沙发上的套子无视他的惊愕,操着父母的口音闷闷地说道:“我们听老师说了,你做错了。”

梁虎尘封的回忆被迅速唤醒,与记忆一齐涌入大脑的还有对罩子的惊惧。他穿上鞋披上衣服,对着套子父母匆忙地说:“我上学去了。”没有回应是他们最好的回应。梁虎快步跑向学校,套子门卫站在敞开的套子校门旁看着他,他没有退路地冲向套子笼罩下的教学楼。他抵达教室。在全班套子漆黑无底的目光中,在自己深入骨髓的痛苦恐惧中,他在书包里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书本,似乎想找到一把捅穿这套子的工具。他成功了——一把尖刀赫然静候在书包的夹层中。

正如上文所描述的那样,对于这把刀的出处梁虎没有丝毫的记忆,尽管他百般回想,他的记忆也只是“刀出现在那里”,而不是“找到一把刀”。梁虎揣起刀,扭头与全班黑压压一片套子惊异的目光对视,然后快步跑出了一班。在这时他的视野仿佛完全被沉重的套子笼盖,压抑的视野同时轻轻扼住他的喉咙,仿佛一根逐渐上紧的绞索,敦促他迅速执行自己的计划。梁虎出了教室冲上过道,在将要迈出教学楼之前他转头看向了楼梯口,一位呆若木鸡的套子同学原地不动,成为梁虎计划中第一位受害者。

小个子比梁虎更清楚他的唯一目的:逃之夭夭。在她娇小的步伐启动逃离计划前梁虎拔出刀指向她,营造出惊骇的压迫感。实际上梁虎此时的视力几近全无,他的眼前仅有恐怖的黑色套子可见。他指向眼前模糊的矮小身影说:“带我去校门口,不然捅死你。”在这一短短时间内小个子做出了妥协的决定,而这一决定诱发的无数惊人结果将使她抱憾终生。

小个子应允着,转身战战兢兢地向着校门口走去。梁虎因视线的辖制同样以蹒跚学步般的步伐跟在她身后前进。这时一个念头如雨夜闪电般劈入梁虎混沌的大脑:他逃不了多远。本就令人心悸的死者尸体与眼前无数深邃的套子横亘在他的脚步间,在不久后必然令他寸步难行。于是他斟酌着自己从未学习过的自行车技术,对小个子说:“算了,先带我去自行车棚。”事后小个子无数次痛恨自己当时的愚钝,痛恨自己尚未意识到这一举动带来的无数后果。

梁虎远远地就望见一排排模糊的自行车列。迷茫的心驱动他迷茫的目光在自行车列中遨游,从第一排的首部,到第一排的尾部;再从第二排的首部顺承向右。一辆亮红色的崭新自行车不由分说进入了他的视野。这一现象既奇特又诡异,仿佛是它自顾自甩动链条,开进他迷茫混沌的大脑。这抹璀璨的红仿佛统筹着梁虎大脑中所有混乱的模块,并号召它们前去开动这辆充斥着热情奔放与速度的新车。

唐伊感到思维迅捷如新车奔腾。似乎这辆车的热情奔放速度结合着骑行者的大脑,使她昔日泥泞的思维变得灵动热忱。据学习委员的统计这节课上她主动发言的次数超越了本学期内她先前发言的总和,这一振奋人心的事实引导一众视学习如命根子的一班学子在课间前来请教。

蜂拥而至的同学们拥挤在唐伊靠窗的座位前,将她与外界的唯一联系限制于大开的窗户。事实上唐伊此时正透过这唯一通道心急如焚地搜寻着她的新车,先前的夺目亮红在繁杂的自行车群中如同汪洋中一点油渍,难以寻得踪影。

唐伊实在寻不得一点红色,于是她放宽了视野。她看到车棚旁碧绿鲜香的树木花草,她看到被学子脚步踏得结实平整的混凝土地面,她看到白色油漆整洁涂抹的只露出几个小孔的围墙。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试图拽住她自由飘逸热情奔放的眼神,试图暗示她万事安好没有什么可焦急多虑的,也试图将她燃烧的心催眠,催促她返回无边的学海中。这样安稳柔和的景观确实在某一刻牵绊住唐伊红色的思绪,在那一刻她停止了一切对新车的浮想联翩,似乎也安装上一颗机器的心脏,在亿万年不变的律动下率领她的全部细胞归顺于一中偌大的教学楼。唐伊妥协,沉默,自动删去了视角里窗外那一面的景象,她秀气的脸上带着对学业忠心始终的诚意,教科书上白纸黑字间书写着她最终的归宿。

唐伊正盘算着回答同学的询问,这时她忽然感到面前有一阵风吹来。这一感觉很令她诧异:她低着头怎么能感到面前的情况呢?然而这风似乎直冲她心里钻。唐伊抬手想阻拦,这风却毫不费力穿过她纤瘦的手掌,穿行过她的五脏六腑,抵达她最深的心底。唐伊这时惊讶地发现这风是有颜色的——与她心脏的颜色一同——一抹鲜艳的亮红,仿佛热情奔放速度在世间的唯一化身。一切凝滞的思想再次流动,这股红色的潮流也冲破她新安装的机械心脏,带动她的思绪再次抵达新车。唐伊不顾同学急迫的询问声,站起来走到窗前,再次寻找着新车。

这次的搜寻没花多大力气,只是很令唐伊惊惧与恐慌:那抹亮红出现在了校外的马路上,似乎还正被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不熟练地驾驶着。心中的红色潮流再次不安地涌动,唐伊便笃定了追回新车的计划。她爬到窗台上站起来,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红手助力。她依然对同学的问题置若罔闻,目光紧紧锁定那抹牵动心弦的亮红。

亮红突然一歪,车上的驾驶员也跟着一歪,唐伊也跟随他们的动作歪向窗外。幸好没倒,唐伊想,地上那么多灰,这一倒该多脏啊。这时一阵轰鸣响起,轰鸣与未知来源的碰撞声结伴步入所有学子的耳中,但没有学生从学习的沉醉中苏醒。轰鸣结束时亮红存在的位置被一辆货车取代,仿佛动画中一帧到下一帧的转换那样突然却又干脆。然而在轰鸣响起时唐伊的所有感官全部汇聚于眼睛,这一举动令她捕捉到了过场动画——驾驶员和亮红侧倒在地,被货车馈赠的加速度击出视野。

唐伊跟随着驾驶员的动作侧倒出窗外,此时她的感觉犹如驾驶着新车。在轰鸣声结束的片刻后,她刚刚离开的窗台边依旧充斥着同学们不解的询问,而她开着脑海中的新车竖直向下到达几米外的地面,在地面上催生出一片猩红的汪洋。

“哔哔!”学校的自动门打开,那辆货车缓缓驶入,拖下一道长长的同样是猩红色的尾迹。本来想怒斥它破坏校园卫生的门卫通过监控看清了车上装的东西,立刻挂上笑脸拨打校长的手机号码:“期末卷子来啦!”

刘云一手端着圆锥曲线习题低头静静思忖着,尽管大脑皮层驱使他全神贯注于繁杂的题目,他还是不由得分心抱怨学校的安排。不就是死了个人吗?不过听说死的是隔壁班那个学习特别好的家伙,不错不错,这下又少一个竞争对手。为了这么点事还要派我来解决一下后事?说的好像死人多稀奇一样。

他按了按电梯口的按钮,尚在其他楼层的电梯厢缓缓下降,悠然的速率令刘云心烦气躁。门开了,果然不是红色,他想,因为红色象征着热情奔放与速度,而电梯的四壁都是惨淡的银色,模糊反射出刘云惆怅的面容。

“叮咚”一声宛如魔咒,拉开了电梯门。他直到这时才回忆起要调查的那个女生,但是没有想起样貌或是姓名,只记得校领导的说明:“比你低一届,平时就不太正常,最近和同班同学——跳楼死的那个——买了新自行车。妈的,小梁也就最近有点浮,但还是我的尖子生,业绩都靠他呢——也靠你,你去了注意安全,那是个疯女孩,查到准确情况后就回来,期末考给你加分。”最后一句唤醒了刘云的大脑,敦促他接下了任务。然而不知为何,回忆中校领导的描述也没有涉及外貌与姓名。

不过那不重要。刘云敲响了门:“有人在家吗?”门很快就开了,宛如红色的速度。开门的是个小姑娘,眼窝深陷犹如矿坑,头发散乱如野草。刘云快速地在心底感叹了一句:“真是个疯女孩。”然后以效率至上原则发送出第一条问句:“你目睹了梁虎杀人吗?”女孩麻木的眼睛像两颗鹅卵石,无法回答的鹅卵石。刘云顿了一顿,发觉无回应后试图继续推进访谈:“你目睹了梁虎的死吗?”鹅卵石岿然不动,却起到了打火石的功用,点燃了刘云的怒火。刘云一步踏入客厅,环顾四周后发现那辆情报中的新车就在显眼处,显露着令人作呕的米黄色。他上前一把攥住车把,推车向门外,为了不失高年级学生的美德他用平静的语气宣告:“这辆车与这几起命案都有关联,学校要征用调查一下。”这话违背事实却贴合了他的本意:丢了几条人命他毫不在意,拐走一辆新车还能为自己充当期末礼物。

这时静默无言的小个子突然发动,以千倍于鹅卵石之力拉住新车,与刘云成抗衡之势。这一变故在刘云意料之外,于是他狠狠一踉跄趴倒在小个子家坚硬的地板上。刘云于痛感之前先感知到了滑腻的触感,木地板为什么会滑腻?他忍着痛观察到顺着车胎流到地面上的油状液体,嗅觉也在此刻立了大功,为他捕捉到了一股浓烈的刺激着鼻息的气味。

那是汽油,谁家的自行车会用汽油?刘云猛地挣扎想要站起来,平日里尚且不错的平衡力此刻却武功尽失,令他一次又一次与地板亲密接触。他扳住自行车把,似乎立刻就能凭摩擦力之伟大屹立起来,在这时传来“咔嘣”一声,车把无比令人匪夷所思地断裂了。接下来的现象与这一状况不谋而合,在无穷多的角度上驳倒了牛顿三定律:全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似乎发泄着开天辟地的忧愤,而后轰然崩塌解体,全体部件浸入油污的怀抱。

这一幕从视觉与听觉的双方面令刘云几欲昏坠,耳中只传来小个子沉闷而深邃的声音:“为什么她会死呢?”伴随涌入他视野的是零星的火光。刘云尚未熄灭的求生欲指引他挣扎向大门挪动。他无暇思索小个子晦涩的问句,于是凭借本能丢出一个答案:“全面发展,健康向上!”令人感叹,他的本能造出的答案——一中的校训,仿佛击溃了小个子无边的疑惑与愤慨,推动她跌坐于地,以新车零件为左邻右舍。可惜那零星的攥在她手心的火柴没能被击溃,与油光渍渍的地面相逢,宛若久别情人相见第一眼,爆发出创世以来罕有的火花。这火花高速蔓延,激发着逃亡途中刘云的潜能,催赶着他逃出了小个子家。在光亮的瓷砖上站起变得无比轻松,他狼狈地起身走向电梯门,回头望了一眼已火光滔天的小个子家,火中平静的小个子动了动嘴巴,声音很小却被他全然接收:“妈的套子。”然后这声音连带娇小的身躯和新车的遗骸便消失在了火中。

电梯门关上,刘云对着模糊的镜像整理着被火烧灼至残破不堪的校服,心有余悸:“真是疯子。”但他很快就放松下来,暗暗惋惜葬身火海的习题册。他想,回去要找领导多要点分,说不定分就够我找爸妈换辆新车,红的最好,有热情奔放与速度交相辉映之美。

2022年1月